□ 王婭莉
讀書有癮。這個癮與酒癮、煙癮、打游戲的癮別無二致。遇到想看的書，恨不得一頭鉆進去，邊吃飯邊看，邊走路邊讀，聽會沒精神，睡覺沒心思。少年讀書的時候，在門口站一兩個小時都不覺得，在被窩里面打手電，看得雙眼通紅。鉆進小說中出不來的情況常有，讀到內(nèi)心孤獨寂寞時，淚流婆娑，覺得唯有這書能理解自己，書中的人引以為知己。
癮是習(xí)慣使然。到一定程度，幾天不讀書，思想上犯困發(fā)麻，看人不順眼，看事不順心，看己不滿意。說不清道不明的空虛感充斥浮躁內(nèi)心，就好像螞蟻咬噬靈魂，空落落無處找到安魂曲。這才發(fā)現(xiàn)，心靈的千瘡百孔，有時候也是文字鉆出來的，讀書人的心竅本來要多幾分，不時時去修補、梳理，會情志郁結(jié)，那種郁悶無人能說，唯有遇到一部好書，將這心思傾訴出來，聊到簌簌淚下或者直抿人心坎處。
但書并非是都能體察心意的，有時候很長時間遇不到一部適合的療愈心靈之書，上窮碧落下黃泉去找，也找不到。那種感覺和千里茫茫尋知己沒什么兩樣。讀書到一定程度，能解開心結(jié)的書愈來愈少，很多書讀了，也沒什么感覺，于是更覺空虛。寫書的人，有種種原因，有的為在世博得名聲，有的去世后才被發(fā)現(xiàn)。有的書讀一部便知大概，有的書籍部部出新出彩，方知此類人是天才，放在任何環(huán)境任何位置，都是卓爾不群可堪崇敬的大方之家。而某些書索然無味，讀完之后，也許你一無所獲，也許你仍舊失落。
還有一種考驗是，有的書你看不懂，壓根不知道對方說什么。但偏偏這書又是經(jīng)典，又是智慧的巔峰。讀這種書，似在峽谷中穿行，腳底是深淵，頭頂是巨石。你稍不留神，滑落深谷。看書看得令人沮喪的情況并不少見，你感覺到思維被扯斷，思想被拉伸，就好像第一次去練習(xí)瑜伽的人，筋骨斷裂的疼痛在思維領(lǐng)域中也會發(fā)生。當思維被拉扯成橡皮筋時，彈回來的力量也大得驚人。此時，你會感到自己智力的局限，感到大腦區(qū)域的狹窄，感到理解力的不足，感到知識的匱乏。這種沮喪的心情，與學(xué)習(xí)工作沒有成就感是相同的。
當經(jīng)過痛苦的探索之后，你或者有一點開悟，或者有一點認知的變化，頓覺眼前明朗。讀書的苦差事可以帶來暫時的快樂，如同運動對人肢體的訓(xùn)練一樣，思維的鍛煉也是痛苦的，但痛苦之后伴隨著舒暢感。這種舒暢感是其他經(jīng)驗無法提供的。你的思維的骨骼在拉伸之后疏通了，變得靈活有力。你好像打敗了一頭獅子，即使是和對方只是較量了一番，你沒有被嚇跑，這種經(jīng)歷也足以讓人自豪。
讀書人的執(zhí)念是不滿足于悠閑的漫步，愛好艱難的攀援。即使在攀援的過程中摔得鼻青臉腫，也無悔無怨。經(jīng)常去挨思想的拳頭，頭腦就比較結(jié)實了。
